[蒂姆·卡西尔_刘艺_译] 穿越死亡谷

穿越死亡谷
1992 第1期 - 历险记
蒂姆・卡西尔 刘艺 译

当滚烫的盐洼地开始在我的皮靴踩踏下碎裂时,我知道我正在逼近美国的最低点――“死亡谷”。它长140英里,宽5至15英里,而其中心在海平面以下282英尺。

雨水绕着周围的群山,然后又汇集到这个山谷中,并且大部分雨水旋即便蒸发了,其余的就无声无息地流进了一片冒着热气,混浊的泥沼地。这泥沼地正好被掩盖在一层易碎的盐壳下面,脚一踏上盐壳,靴子就会陷下去,齐脚脖深,接着又深至小腿、膝盖。

摄影师尼克・尼古拉斯和我一边跋涉这广漠的洼地,一边回味着某些传闻。据说,不知什么地方,有一队人马转瞬间就被吞没、消失了。凌晨2点,我们已走了数小时,每迈一步,锋利的盐块都要擦伤我们的皮肤,并且把盐粒揉进我们的伤口。

沙漠的天空如此清爽,我感到好象自己是在太空中迷失了航向。我静静地站着,下身似乎陷得更深了,热泥从膝盖淹至到了大腿,连呼吸都十分艰难了。我感到有点昏厥。

这一次对尼克和我来说该想想怎么从“死亡谷”的最深处爬到美国大陆上的最高点――惠特尼山14,495英尺的顶峰,这就在西边仅100英里左右的地方。“死亡谷”国家纪念馆的官员曾试图劝阻我们,他们说惠特尼山虽然很美,但6月份的“死亡谷”却是一座大火炉。

然而,我们还是下了决心,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,从美国的底部步行到美国的顶部。看林人迪克・雷勒说我们得订出一项旅行计划,如果我们没能准时遇上我们的给养车辆,就会派一支搜索队出来。他告诉我们山谷里的季节是说不准的,所以我们沿途贮存了食物和水。

我们动身的前一夜,尼克仔细阅读了《“死亡谷”的牺牲者》一书,看着那些在“死亡谷”地面上被烤干的尸体照片。“我们就要死了。”他说。

当我们一整夜在星光下行走时,我疑心尼克是不是弄错了。你要是洗一次烫人的泥浴就没地方歇脚,我们坚持着顽强地行进,希望在黎明到来之前赶到我们的第一个给养点。

就在拂晓前,我们发现了我们埋在帕拉明特山麓的水和食物贮存处,我们搭起了单人帐篷安顿下来。

到了上午11点,我感觉自己象一块半生不熟的牛的肋肉,我手背上的毛孔看起来有宿营地那么大,还有许多极小而凶狠的侏儒在我脑壳里打架。

帐篷内,温度计指到了128度(华氏),外面也有113度,这还不算什么。我把温度计放在地上,水银柱便固定在150度――温度计所能显示的最高温度。尼克和我想测出太阳下的砾石和沙土会有多烫,用手一摸,地面好象着了火。尽管我们不清楚,但在此谷底也曾记录过200度以上的气温。

帐篷不但不能保护我们免受外面113度的热气之苦,反而把地面的温度及太阳的辐射聚集起来,活活地烘烤着我们。我俩移到外面,坐在用反光材料作屋顶的小房子下面的泡沫垫子上。

“蹲帐篷真是个蠢主意。”尼克说。

“计划太糟了。”我嘟囔道。

此后,我们有9小时没说一句话。阵阵干风呼啸着穿谷而过,同时也吸走了我们身上的水分。在“死亡谷”里你是不会感到出汗的,甚至在120度时也是如此。汗液迅速蒸发后体温降低,所以对风的感觉也很舒服,简直就是一种享受,这也使得身体脱水很快。因此可以解释为什么葬身此谷的死者的行李中被发现有水。显然,他们是想尽量节约用水,把水留到最需要的时候。

捱到当晚9点钟,气温终于降下来,又可以上路了,我俩谁也没有真正睡满10小时。更糟的是,我们还得脱下沾满盐泥块的靴子,放在地上晾干。炽热的地面已经把它们烤得奇形怪状,每一只似乎都有20磅重。我们用石块敲打靴子,把结成块的粘土敲掉。

我们的下一个蓄水点顺着一条石子路走只有5英里远。偏巧,那一带发生过春季暴洪,每一条被冲洗过的河床在我们的头灯照射下都好象那条路。看来我们找不到水了,这旅行计划愈发显得糟糕。

风速已加快到约40英里/小时,情况很严重。我们顺原路返回,搜寻那个蓄水点,穿着我们的粘土靴走路活象一对弗兰肯斯坦怪物.我们脚底的血泡越来越厉害,但毫无停步可言,找到水远远重于剧烈的疼痛。

大约早晨2点30分,我们偶然发现了水和食物。我们已经在谷底呆民26小时,我俩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劲头。望远处,17英里外的地方,我们可以看见克里克火山的灯光。我们给脚擦了药,又讨论了计划一览表。依我们的条件,脚上打了血泡,又背着30磅的包裹,我们一小时只可能前进两英里,要走到克里克火山还得花8个半小时。

另一方面,下一个蓄水点在8英里以外,帕拉明特山上2300英尺处。用额外的时间来走完这段增加的山路,我们判断出该蓄水点离我们还有6小时的路程。这对我们前进所带来的不利影响会糟到使人泄气的地步,况且山上2300英尺处的气温会低15度左右。如果血泡和疲劳仍然使我们不能在中午前列达此山,那会是致命的。

我们决定冒险向深山进发。

我们进入帕拉明特大山后沿着一条长满鼠尾草的斜坡行走,也许已经往上爬了1500英尺了。月光下,我突然看见在我右面远处的一个山谷里有一座城。这座地图上找不到的城池有很多木屋,看上去维护得挺好,但被人废弃了。

“尼克,看!”我说,“一座鬼城。我们可以在那儿栖身。”

尼克盯着那山谷看了足足有半分钟。“你想在一条沟里落脚?”他问。

我向那鬼城窥视。其中的房子变成了一串串映着斑驳月光的鼠尾草,长在一条或许5英尺深的沟里,我觉得看见的是墓地。

一个半小时后,在“葬礼大山”上,天空突然间燃烧起来,一种嫣红色充溢了深深的峡谷,象血一样流下山脊,在谷底蔓延开来。接着,太阳升上了山顶,令人颤栗而眩目。

天仍很凉快――也许85度――可数小时内,气温就会上升到120度。在我的生活中,我第一次目睹了美丽而可怖的日出。

在裸露的鼠尾草山坡上的岩石间,我们发现了一个狭窄而幽暗的S形凹谷。终于,我们可以休息了,我们与一只停在多刺红花上觅食的、淡褐色麻雀模样的小鸟共享这个凹谷。

我忽然爱上了“死亡谷”了。

“这儿真美,”我说,“真舒服!”

“鸟语花香。”尼克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
我们睡了12小时,当晚9点吃了饭,接着又睡到第二天早晨6点。我们脚上的肿胀消了,我们又可以穿我们备用的靴子,我觉得自己象在跳跃。

我们继续前进。翻过了又一座山梁,我们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旁,它流进了一条峡谷,峡谷里生长着青草、芦草、山狗瓜和树木――实际上是柳树。前面,水如瀑布般飞泻而下,落在自然堆砌成一座堤坝的砾石滩上。水潭深得足可以跳水,水是那么凉,就象朝我胸口猛击一拳似地赶走了我肺腑中的闷气。

同是一个太阳,先企图在“死亡谷”要我们的命,现在却向我们致歉。我们高高地躺在山石上,观赏着金蓝色的蜻蜒掠过水潭。

第二天,我们经陆路走了20英里,其后一天走了差不多80英里。随后的那天中午时分,我们开始爬惠特尼山,我们到达白雪皑皑的顶峰花了一天半。

当我们站在美国的顶端时,整个世界在四面八方都落了下去.于是我知道,真的知道了:从一个极端到达另一个极端,山峰与河谷之间,那是有路可寻的。